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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别睡了，起来。”
　　陈忠道睡呼声正酣时被人叫醒，揉了揉眼睛怒目相视龇牙咧嘴，但仔细看才发现叫醒自己的是那个书生千总，顿时内里火气散了大半。
　　人在屋檐下，总要会低头。
　　杨衍对着面前的陈忠道微微一笑，温声道：“扰了陈将军清梦实在非我所愿，还请陈将军跟我去一个地方。”
　　陈忠道倒吸了一口凉气，激动道：“大人莫不是要将老陈的脑袋砍了祭旗？”
　　陈忠道一直担心自己泄露出自己的参将身份后会被砍了立威。
　　自己在战俘营那么久也看了个大概，自己是被俘里官职能靠前十的，属于有点份量但又可有可无的那种，最是容易被用来立威。
　　杨衍立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，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，随即哈哈笑就起来，轻声道：“陈将军跟我来便是，本千自会护的将军安全。”
　　陈忠道迟疑片刻，点了点头，起身跟着杨衍走到了他自己的帐篷处。
　　到了这，陈忠道才发现帐篷内已经黑压压的挤满了人，而且有不少都是自己熟面孔。
　　站在最外面的张述李衡二人冲着陈忠道率先抱拳道：“陈将军别来无恙。”
　　陈忠道上下打量了下二人，咧嘴笑道：“这不是横竖两把总么？你们怎么也在这？”
　　张述李衡二人尴尬对视，在这种地方见面确实不光彩。
　　“他俩身子骨坚挺，看起来非一般降卒，就被我给挑中了要当伍长，不曾想倒是曾经的把总。”杨衍在一旁解释道。
　　陈忠道点了点头，这两兄弟自己见过几次，打架斗殴是一把好手，对待手下人也还行，用他们当个伍长倒也没挑错，虽然有大材小用之嫌，可是败军之将岂可言勇，能活着就已经不错，哪还能奢望官复原职呢？
　　陈忠道对着二人点了点头，冲着杨衍抱拳道：“在下一莽夫尔，无甚大能，愿为千总手下一伍长足矣。”
　　杨衍上前抚起陈忠道，温言道：“陈将军客气，将军愿为十夫长，我又岂敢以十夫长待之。”
　　陈忠道开门见山道：“败将空有蛮力，能掷长戟七十步，这点在大军之中也是小有名声，将军这哪里需要败将，败将便可去哪。”
　　杨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，心道这陈参将倒是个力气超群的人物。
　　杨衍环顾四周被精心挑选出来的左军军官，沉声道：“在座诸位都曾是百人之长甚至是千夫之长，是宁南军内的中流砥柱，而今屈居于我一个书生之下确实是委屈大家了。”
　　陈忠道知道这是杨衍故意谦虚，连忙摆手道：“败军之将岂可言勇，我等既然败给了将军，能活命已是大恩，又岂敢再奢求身外之物。”
　　“陈将军说的是，我等如今既已为将军所领，自当为将军效死力！”刘蛮子站出来道，语气坚定，看不出真假。
　　其他左军俘虏也都纷纷发声表忠心，而江贺在内的黄得功亲卫们则是不动声色。
　　此时在场众人最次曾经也是把总，陈忠道甚至是参将，而且看样子也都是从最底层一刀一刀砍出来的，若是真能收归己用那自然是给大帅新增了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。
　　可若是这群贼子造反……非黄帅标营恐怕无人能够压制。
　　杨衍环顾四周，一个个汉子都是皮包骨头，而这些汉子的眼中大都有着一抹精光，这是来自于对权利的渴望。
　　杨衍长呼了一口气，看向陈忠道，看向刘蛮子，看向李衡张述，书生坦诚道：“在下自今日起建立新军，必定以诸位为骨干，而待将来扬名立万之后必不缺少一番富贵，至于这富贵高低，则将全赖诸位了。”
　　杨衍的话说完后众人眼神之中多了一股别样神色，或低头，或偷偷对望。
　　当兵求的一富贵，你敢许，我便敢去挣，书生既然已经开口是为求富贵，那以后的事就容易的多了。
　　书生的话让陈忠道脸色微变，他本以为书生真的是为了家国天下才来参军的，而陈忠道的质问还未开口，杨衍又道：“而今在此向诸位保证，我杨衍既然能带领二百火铳兵打败宁南近千铁骑，必定能够带领大家求的比在宁南军中更大的富贵。
　　然而，诸君可为富贵而战，但也请为天下百姓而战，为汉家江山而战。”说到这，杨衍自嘲了下，看向众人沉声道：“而，富贵在后，鞑虏在前，我杨某人可以带领大家求富贵，也请大家为天下，为大明一战！”
　　杨衍的话陈忠道原本已经到嗓子眼里的话烟消云散，他咧嘴笑道：“将军一个读书人都敢去战鞑子，俺老陈有何不敢！”
　　刘蛮子也在一旁笑嘻嘻道：“是啊，跟鞑子打仗死了总比挂着劳什子清君侧的名号被自己人打死好听。”
　　刘蛮子的话引发了轰堂大笑，这也是很多左军将士的想法。
　　不管左大帅挂的是什么名号，有多么冠冕堂皇的借口，可在普通的左军将士们看来，往南京去，往皇帝老爷那去，那就是造反！那就是灭九族的大罪，哪有什么理由！
　　况且造反就造反，成了大家也是从龙之臣，自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，可是走到九江左大帅就死了，走到南直就被朝廷大军给打垮了，这还造个球反。
　　索性不如就此北上跟鞑子干一仗，赢了将功赎罪继续当军爷，死了指不定能在大明朝的岳爷爷出现之后被人提上两笔，那也是青史留名的事啊！
　　杨衍见众人都若有所思，笑了笑，趁热打铁，将最难的事情说了出来，他走到降军面前，指了指身后的江贺等人，笑道：“从此以后我身后的这些兄弟都是左大帅的亲军，在以后的日子里就是咱们军中的把总，而诸位则就是，副把总、什长，伍长们；而这些人是黄帅的亲军，我也是黄帅亲命之人，咱们，是靖国公的嫡系！”
　　家国大义荣华富贵说完就要给大家讲靠山了，而今天下大乱，明军的靠山数来数去不过江北四镇和左宁南，但如今宁南已死，四镇之高英吾死的更早，现在连灰都没了，江北四镇便只剩下了三个。
　　而对于左军而言，仅剩的三镇之中谁最强，那便不需问了。
　　除了靖国公黄得功，还能有谁！？
　　江贺和齐岳互相看了一眼，仍是不动声色。
　　他们现在代表的是靖国公这方势力，不能轻动声色，给国公丢份。
　　张述这时抱拳道；“靖国公大战献贼多次，我等久闻大名，甘愿追随！”
　　陈忠道是左军中官阶最高的，此时也开口道“我等愿为黄帅效死！”
　　杨衍见陈忠道的表态心中微动，为靖国公效死，是为大明朝，为黄帅效死，就单纯的是为黄得功了。
　　“我等愿为靖国公黄帅效死！”
　　帐篷内的左军降卒们齐声喝道，正式宣布与曾经的效忠对象决裂。
　　杨衍嘴角微翘，眼前的这群人，或许就是左良玉军中的精华了吧。
　　毕竟左良玉还活着的时候都管不住这群土匪，只能任由他们抢掠武昌府和九江府，若是那些刺头到了自己手里，自己又能做何？
　　而今这些人的心中还有些大明朝，该是左军中的另类了。
　　第二日，五月初十，江面之上仍是大雾弥漫，被挑选出来的降卒们在战俘营外面用柴草垒了个圈子，算是给自己划分了势力地盘，只是这地盘空荡荡的有些可怜。
　　天亮时分，江贺和陈忠道在营地最中央敲响了锣鼓，唤醒了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众人。
　　昨日挑选出了一千三百余人，吃一顿饭后有赶走了不排队和抢食的三百多人，到现在也就九百多，和黄得功应允的数量已经接近一致，也不用再担心下发的军粮不够吃了。
　　但是杨衍不准备就此而止，南京城陷落就是这两天的事，而弘光皇帝跑路的时间比南京城陷还早，上天把自己召唤到这个乱世，可却并没有留给自己太多时间。
　　甚至，杨衍怀疑此时的南京城已经陷落了。
　　“让大家去江边洗把脸，然后绕着营地跑三圈，我去叫人准备早饭。”杨衍淡淡道。
　　陈忠道瞪大了眼睛，不可置信道：“刚起来就要跑三圈？”
　　杨衍嘴角翘起，淡淡道：“告诉他们一天九圈，跑下来了一天三顿饭，跑不下来，回战俘营里呆着去。”
　　“一天三顿？”这下轮到江贺震惊了，他走到杨衍跟前低声道：“眼下存粮不多，所有人都只是一天一顿而已。”
　　杨衍双手负后眺望长江，缓缓道：“打一打，就有了。”
　　江贺皱眉道：“他们还没编队！”
　　杨衍看向江贺：“我却道，他们能打虎。”
　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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